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袁永安今天下班早，这段时间猪肉便宜，他特地去买了两斤新鲜排骨，回家洗净过一遍水，葱姜八角炖上，香气慢慢充塞进屋子里。刚把客厅收拾出一半，防盗门一响，他妻子邓彤回到了家。
“呀，今天回来这么早？”邓彤抽抽鼻子，开心地换衣服，和袁永安一起收拾完客厅，排骨也熟了，两人盛饭开吃，中间聊了些今天各自在班上发生的事情。邓彤最近工作倒也清闲，袁永安却是唠唠叨叨好一阵子，说最近工厂请来一位空降的什么经理，他们工厂现在工作量没变，但整个管理流程都被调整过了，上班时连上厕所都要计时。
邓彤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也太过严格了吧？老公，要不咱换一家厂子干活吧，你技术那么好，中海工业区又不是就他一家装配厂。”
“别家工厂更糟糕，我可是听说那帮小伙子说了不少事情，有些工厂简直就不干人事，三十分钟的午休，食堂离了足足一公里；还有午休安排两人共享时间的，挑动内部矛盾；还有老板信教天天在车间里放什么宗教歌的……”袁永安叹口气掰着手指数。
邓彤也跟着叹口气，沉默一会，开口和袁永安说：“老公，要不行咱们干脆就别干工厂了吧？”
“嗐，我文化水平又不高，咱们家又没钱，不在工厂干能做什么？”袁永安目光有些闪烁，但很快笑起来：“没关系，咱俩现在不是也能攒下些钱？等到钱攒够了，我就辞职不干了，去学校门口开个小吃店，你老公这手艺还是很靠得住的。拧螺丝也好使，拧麻花也好使。”
“行啊，到时候要是店里生意好，我就也不干这活了，到时候给你打下手。”邓彤也跟着一起说。
袁永安很满意自己能和邓彤相识，结婚。邓彤从不嫌弃他只是个普通的工人，经过媒人介绍相亲，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也没经过轰轰烈烈的恋爱，就这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在一起，每日里柴米油盐，有时候也会小拌嘴，但从没把气留到隔夜，如果碰上两个人同时休假，还会一起出去逛，商场逛得多一些，超市少一些。逛商场袁永安总想给邓彤买东西，邓彤总是不要，如果实在推拖不过，邓彤总是用一句话让袁永安打消念头：咱们还要攒钱呢。
攒钱做什么？准备生孩子了。
当然，现在攒钱又有了第二个目标：让袁永安开小吃店。
日子就这么平淡又有味道地过下去，袁永安感觉很舒服。
吃完饭，袁永安从冰箱里取出超市特价买的啤酒，把花生米拿出来，打开电视看足球赛，邓彤在他身边坐着刷着手机，有时好奇瞟一眼电视问一嘴，但袁永安也只是看个热闹，真算不上什么铁杆球迷，幸好邓彤不求甚解，听袁永安磕磕巴巴解释两句，就继续低头刷手机。
袁永安此刻却突然想起一个东西，在心底默念：单数。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数字：２
邓彤此刻在他旁边好像在说自家存款的什么事情，好像和基金有关，袁永安嗯啊有声其实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上的足球赛比分，比赛马上就要到达尾声了。
最终比分，０:２，本地球队卫冕冠军失败，挑战者客场拿了冠军。
袁永安慢慢把手里的啤酒喝完，耳朵里听到邓彤手机里的化妆品测评视频传出来的声音，心里又是一动：单数。
他脑海中再度浮现一个数字：４
“接下来我们要介绍的是第１４款，这一款的烟酰胺含量……”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声音，袁永安眉头慢慢皱起，看起来，他只能猜得到一个正确的数字，但是，就一个数。
那张奇怪的契约是他前几天去厂里上晚班，半夜休息时在厂区捡到的。那张契约上写着要人自愿交出三年阳寿，换来一个什么能力，袁永安出于好奇签了，但签下之后，却什么都没发生，他差点就以为自己上了当。如果不是那张纸当时自燃的样子很唬人，搞不好袁永安已经把这事彻底忘记了。
他再度打开一罐酒，任由电视在面前播放着节目，思考了好一阵子，直到妻子邓彤已经敷完面膜，在床上疑惑地喊他，他才如梦初醒，老老实实洗脚上床了。
躺在床上，看着身侧发出轻轻呼噜声的邓彤，他缓缓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
2
时光又缓缓过去半个月，天气更加热了，袁永安最近迷上了自制冰激凌，但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道，做好的他又不舍得扔，只能自己吃掉。就在面露苦涩，一口口吃着已经有些发腻的冰激凌的时候，邓彤突然很反常地放下手机，坐在袁永安旁边，张口想说什么。
“怎么了？”袁永安又往嘴里塞了一勺甜得发苦的失败作品，用木勺从旁边比较好的那一小碗里挖一勺，塞进邓彤嘴里：“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来，吃口甜的，别垂头丧气了啊……是不是最近追的剧太虐了？”
邓彤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她看着袁永安，仿佛下了个决定，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抓住袁永安的手，认真地对他说：“永安，我一定会让咱俩过上幸福的好日子的。”
“咱俩现在过得不就是幸福的好日子么？”袁永安看到邓彤眼里泛着泪花，一下子笑出了声，把她揽进怀里：“你到底看了什么催泪电视剧了？上次看到那什么剧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一出，你啊你啊，就是爱上头爱冲动，看个电视剧也能……”
但第二天袁永安上班的时候，终于知道了邓彤为什么那么表现。
他是流水线这一段的段长，比别人唯一多出来的特权是，他可以合理合法地查看手机，不像其他工人一样，看一眼手机，今天一天的工资都要扣掉。但他也颇为自觉，不会总是拿出手机来，更不会拿着手机玩，至于电话，除了特别紧急的，他不会接。
可是一会儿没看手机，袁永安掏出来的时候，看着上面的２０个未接来电，吓了一跳，有两个是邓彤的，剩下１８个，都是陌生号码。袁永安疑惑地回拨过去，很快对方就接了，对面环境很吵杂，一个有些粗的男人声音闷声闷气地问：“你是邓彤的丈夫？你老婆在我们公司欠了９０万，你看看咱们有空见一见，商量一下怎么还……”
“多少？9０万？”袁永安声音都变调了，他知道邓彤的，虽然有时候容易激动，但怎么也不会欠下这么一大笔钱啊，袁永安第一时间就觉得，自己接到诈骗电话了。他立刻挂了电话，转而拨给邓彤。
“老婆，刚才有个人打电话给我说你欠了9０万，是不是骗子啊。”袁永安语气很轻松，他根本就没觉得这是真事。
但邓彤在电话里长久的沉默，让袁永安心沉了下去。
“永安，咱俩离婚吧，这个债务，让我自己还，咱们那个房子归你。”隔了好久，邓彤才下定决心一样，在话筒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等我一下。”袁永安立刻请了假，出门向邓彤单位赶。他现在很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个小时后，当看到袁永安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邓彤不顾所有人都在看，扑到袁永安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好一阵子，才在袁永安的安抚之下抽噎着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袁永安与邓彤的“生育和再就业基金”，存了这几年，终于险险迈过了十万大关，前阵子，负责处理家庭内资金的邓彤就把几个地方分散放着的这一笔钱聚拢到一起，打算买个网上的利率高一点的保本存款，再放上几年。
但过程中，邓彤却看到了让她心动的广告：基金理财，年利率１０％。
袁永安听到这里，就眉头一皱：前阵子好像所有人都一窝蜂的买基金，可是后来听说基金跌得颇为厉害，不少人都赔了钱。
邓彤也赔了，她只是想一年有１０％的收益，却没想到本金一下子少了两万多，这下子她彻底慌了神，病急乱投医之下，竟然想出一个歪主意，就是去小额贷款公司借点钱，加上现有本金，去虚拟币市场加杠杆捞一笔快钱，把亏空补上。
袁永安听到这里，眉头又是紧紧蹙起：前段时间他突然想给家里换一台电脑，就是因为听说最近发生了大规模“矿难”，虚拟币的价格突然大幅度下跌……也就是说……
“没了，咱俩辛苦存的本金，借的钱，一下子全没了，所以后来我又去借了一大笔钱，打算把丢掉的补回来，就是半个月前的那次……结果……”邓彤无声哭着，脸上却带着凄婉的笑：“对不起，永安，是我的错，你和我离婚吧，房子是咱俩爸妈买的，留给你，你也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把这钱还上的……”
袁永安哪里不明白，邓彤这已经是萌生了死志，打算离婚把债务全背在身上，然后一了百了。
袁永安站在原地，想了好久好久，这才缓缓抬头：“多大点事，你看你急的。”
他用力抱了抱邓彤，轻声安抚她，又给自己父母打了个电话，让自己退休的妈妈过来一趟，看好邓彤，不要让她做傻事。转过身，又给催款的小额贷款公司打了个情真意切的电话，希望他们先不要急，钱，他很快会拿来。
然后他就打了两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厂里的，说是打算出趟远门，想请个假。
“哦？小袁，打算去哪啊，还要特地请假，莫非是打算和你老婆补蜜月游？”最近厂里活并不重，领导于是乐呵呵地准了，顺嘴问。
“……澳门。”袁永安回答。
3
澳门拱北口岸，袁永安局促地拉了拉上身的Ｔ恤，他感觉四周的人走路速度都快得可怕，人生中第一次，他对“都市快节奏”有了真切的认识，天气也和中海截然不同，虽然都是热，但是这种四周仿佛都要煮熟一样的闷热感觉，让袁永安有些喘不过气来。
幸好按照从网上查到的攻略，袁永安很快就坐上了赌场免费拉客的大巴，空调终于让袁永安浑浑噩噩的脑袋清爽起来。他拿着手机紧张地盘算，扣掉这几天预定的吃喝花销，好像住宾馆的钱不是很够，但如果计划执行顺利的话，也许就不用发愁……
也许是面上的愁容打动了人，旁边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拍了拍袁永安的肩膀，说了句他听不懂的粤语，看袁永安仿佛鸭子听雷，很快笑着用特别拗口的普通话说：“来旅游啊，兄弟？”
“啊，嗯。”袁永安尴尬地笑笑，那人倒是聊兴颇佳，短短一段路，袁永安就知道这个自称“耀哥”的男人是香港户籍，内地居住，夫妻离婚，有个独女，所赚到的钱大部分都投入到每月一次的澳门之旅上，耀哥也不是真的期待一夜暴富，实在是“小赌怡情”已经成了习惯。
“耀哥，十赌九输，你最好还是戒掉。”袁永安听了好久，终于蹦出来一句。
“挑～”耀哥只回了一个字。
预算和时间还算充足，所以下车后，袁永安汇入汹涌的人潮里，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澳门大街上逛了好一会儿，还拍了两张照片，打算回去后发给邓彤看看，让她心情可以好一些。
可是当他第二次去摸手机的时候，愕然发现裤兜里刚换好的现金全都不翼而飞，幸亏身份证和港澳通行证在另一个裤兜，可是现在他是彻底一分钱都没有了。
袁永安在原地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２０分钟，找到警察好不容易沟通完，对方公事公办地记录，同时也告诉他，这种小额现金失窃案，追回的几率很低。
袁永安失魂落魄地逛了一晚上，看着那些金碧辉煌的赌场大门，感觉万念俱灰，直到第二天早晨四点多，在赌场门口一个角落蹲坐着睡着的袁永安，突然被人推醒。
“嘿，大陆仔！果然是你啊！”睡眼惺忪又困又饿的袁永安，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车上认识的耀哥，耀哥满面红光，看了一眼袁永安被割破的裤兜，摇摇头笑着拿出一张钞票塞给他：“今天耀哥我赢钱了，赢了八千多蚊，来，你是不是被偷了？这钱拿去吃饭，剩下的钱买张回珠海的票，回去报警找公安给你买票回去啦。”
那是一张一百块面额的钱，袁永安霍然起身，用力抱了一下耀哥的肩膀，开口和他说：“耀哥，电话号给我，等一会我赢完钱来找你。”
“哈哈哈一百蚊（块）而已，洒洒水啦～耀哥先去潇洒去拉——”耀哥笑着又拍拍袁永安的肩膀，突然严肃起来：“这钱是给你吃饭回珠海用的，不要拿去赌。”
袁永安却视若无睹，转身就进了赌场大门，耀哥看着袁永安的背影哑然失笑：“好话劝不住该死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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