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品质权威潮流
年3月,沈阳劳动公园,蔺媛和田世华在市民围观下跳舞。(受访者供图/图)
在沈阳劳动公园,67岁的田世华总是正经不过三秒。
他自创了十多种搞怪表情包,只要发现镜头对准他,他立刻扮上。有时,他会突然双膝跪地,双手胸前合十,当镜头后面的人正摸不着头脑时,他嗖的一下腿朝上头朝下倒立,缠在腰间被当做裤带的布条一览无余。几秒之后,他恢复了头朝上的姿势,在地上蹦来跳去。
田世华不会跳舞,只能跟着劲爆的音乐扭动身体,非要跳,他就前后左右地扭大秧歌,总之蹦就完了。
因为总扮猴,且舞姿放浪形骸,田世华得了个“窜天猴”的名号。他在劳动公园跳舞、搞怪的样子被短视频、直播推送到沈阳、东北乃至全国。走在路上,他会被陌生人认出并邀请合照,这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带给他极大的成就和满足。
在劳动公园,和“窜天猴”一起跳舞的人并不少,网友统称为“群魔乱舞”。或因舞姿,或因外形,他们每个人至少有一个舞坛诨号——跳舞大姨、长发魔女、马德胜、牙哥、贝勒爷等。他们聚在劳动公园,跳最疯的舞,蹦最“老”的迪,出尽风头。
很多人理解不了,为什么一群老人在公园里尬舞,没有一点老人该有的样子,丢儿女的脸。甚至有人说,“我老了要是这样,请打死我。”年下半年,沈阳有关部门响应“低俗”“给沈阳丢人”等民意,整顿劳动公园的“群魔乱舞”现象,冲击波延续至今。
有大把时间需要消磨田世华在劳动公园已经玩了七年。多天里,他几乎每天中午都坐路公交车去劳动公园,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横跨三个行政区,单程耗时一个多小时。
窜天猴不觉得浪费时间,他只叹时间过得太慢太慢。自年从沈阳冶炼厂下岗后,他已28年没有上过班,家里跟工厂唯一有联系的物件只剩下喝水的搪瓷缸。田世华下岗那年,沈阳有27万职工下岗,而这仅仅是东北下岗潮的开端。重工业大厦的倒塌,开启了田世华这代人漫长的失落。
当工人时,田世华早上七点半上班,负责扫地、热饭、刷澡堂子,还有收拾厕所。田世华干得不好,领导也看不上他,他说那时并不开心。下岗后,39岁且没有一技之长的田世华想再就业难上加难,好在他会不少乐器:笛子、巴乌、口风琴、竖笛、板胡、六弦琴、手风琴、埙、葫芦丝都能上手,最得意的要数唢呐和二胡。
田世华的床铺,上面摆放着平常吃的药和玩的乐器。(陈佳慧/图)
今年65岁的刘勇在20年前听过田世华演奏乐器。那时他在沈阳青年大街扭秧歌,田世华在秧歌队吹唢呐。“那唢呐吹的,太漂亮了!尤其是《大姑娘美大姑娘浪》这首,就他能把氛围带起来。”刘勇也听田世华吹过悲调,“那个悲劲儿一上来,听得我心里酸叽溜的,他吹《冯奎卖妻》老悲了。”
那时,刘勇所在的秧歌队每人每月出5元,总共一百多元,算是给吹唢呐的田世华的酬劳。田世华也接白事的活,但挣来的钱远不够养活自己。父亲早早去世,他依靠退了休的母亲,还有自个的元低保过活,“就差没捡烟头抽”。
53岁那年,田世华诊断出精神二级残疾,“就是睡不着觉,心忙,人要是睡不着觉那不也属于精神问题嘛。”为了能睡着觉,田世华一天三顿酒,顿顿二锅头。
田世华的住处位于一片破败的工厂宿舍楼,房内陈设老旧,走进去仿佛穿越到上世纪90年代。他十五年没有刷过牙,成型的臭袜子搭在阳台。房子虽然脏,但是不乱,他每天出门前都会把各种物件摆放齐整,清扫地面、垃圾归位。他不会做饭,母亲刘淑清每天上楼两趟给他做。
田世华偶尔也自己动手,把葱叶子揪成小指那么长一段,倒入大拉皮,滴点生抽,一拌,再配上56度的二锅头,就是一顿中饭。
不用工作的田世华有大把时间需要消磨,他选择的场所就是沈阳大大小小的公园——不收费、老人多、娱乐活动也多。田世华几乎逛遍了沈阳的公园,他说他最爱的还是位于铁西区的劳动公园,那里“人多,音响多,玩乐器的和杂耍的也多”。
年6月,沈阳劳动公园正门。(陈佳慧/图)
“谁家正常人干那事”始建于年的沈阳劳动公园,历经改扩建,形成了目前占地亩的梯形格局。它是开放式公园,没有围墙,任何人都能从最近的大马路入口走进来。田世华先是在劳动公园吹唢呐,后来看到有跳舞的,他就跳上了,“这一跳,就忍不住了”。
今年66岁的果辉在劳动公园吹了五六年唢呐,他们常常六七个人一起合奏,但是没与田世华一起吹过。因为唢呐声音太大,他们没有观众,聚在远离人群的树林深处自娱自乐。吹尽兴了,再唠唠嗑。
在劳动公园的舞池里,田世华体验到了不一样的人生。在那里,许多人过着大差不差的人生,没人会问退休工资多少、有无儿女孙辈。围观人的注意力总会在他身上,幽深泛着蓝光的摄像头也总会对准他,他只需要挤眉弄眼、装傻卖呆、恣意扭动,甚至不需要真的会跳。
说是舞池,不过是公园里一块空地,位于公园最核心的五一广场红旗雕塑舞台,是公园黄金地段。劳动公园内部有着无形边界,广场、树林、空地被划分为大大小小的碎块,哪一块在哪个时间归哪些人跳舞、唱歌或清谈,使用者心里清晰明了,从不越界。
今年7岁的李钊也是劳动公园的常客。年,因对短视频感兴趣,他将镜头对准舞池里跳舞的这群老人。近两年,他每个周末都在劳动公园泡足十个小时,拍久了,与镜头里的人接触多了,李钊开始理解他们,“光看外表你可能觉得他们‘不咋地’,但是他们都有一些心酸的地方。”
实际上,劳动公园“群魔乱舞”声名鹊起,在网络上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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